耳洞
1.
王俊凯走过那家店的时候，眼神又在玻璃窗前多停留了几秒。
这是第三次了。
当然，不包括我没有看到的情况下。
今天的这个时候他正拽着书包的肩带和刚因为在校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我说着学校的趣事，嘴唇飞快地翻动着间隙露出小小的虎牙，脸上的笑纹和眯起的眼角毫不掩饰此刻的愉悦。
我看到他出门的时候拒绝了几个女生递上来的纸袋。
她们虽然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却在下一秒因为和王俊凯近距离接触而激动不已。
礼貌而疏离地讲着“不好意思”，“抱歉，不能收”，“对不起”的人，现在正像一个话唠一样即使毫无回应也滔滔不绝。
我正思考着要不要“不经意“跟他提起今天又收到了几封情书来充实我们谈话的内容，以免他可能一个人讲久了会有点尴尬。
算了，弄得我好像炫耀似的。
好吧，我就是想炫耀。
在我努力不那么故意地摆好一副有点苦恼有点嘚瑟的表情想烘托接下来的台词顺便埋一个伏笔的时候——他走神了。
确切的说是两秒。
在看到什么后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然后目光停顿了两秒。
虽然只是片刻而且他并没有停止讲话，但是他的眼神确实从我身上移开了。
凭借着多年同玩一个手机的关系，我基本可以推断那里某样东西对他具有吸引力。
即使好像不是十分巨大却足以让我也扭过头去一探究竟。
……
果然。
2.
我的前桌在两个星期前的周末打了耳洞。
周一一大早就在班里叽叽喳喳地说着“终于下了万分的决心被小姐妹生拉硬拽着去紧张地双腿发软最后发现也不是很痛”的故事。
兜兜转转了好几处在铃声响起后终于回到了位置上，一拿出语文课本就转过身来跟周围一圈迟来的人不厌其烦地重复她的经历。
谈话过程中她时不时地用手把头发别在耳后露出耳垂上银色的细小的耳钉。
“即使好像有点发炎也不敢把耳钉拿下来太久。”
“这段时间不一直戴着的话很快就会堵住。”
我一直思考着到底“不是很痛”是比吊水疼一点还是比抽血轻一点，毕竟大多数情况下这个伤疤是永久地留下了这种想法一下子蹦出来还是会让人心惊。
在得到几句“挺好看的”，“很适合你”之后她心满意足地转回去。
然后过一会儿小幅度探过头用课本捂嘴笑道：“以后送礼物又多了一项选择哈，你们懂的。”
3.
Z老师正在纠正王俊凯的舞蹈动作，看着墻镜里自己略显生硬的姿态，我觉得他已经算很标准了。
十月份的天气不算太热，两个人的舞蹈训练强度颇大还是出了不少汗。
在稍微身材结实了一点后王俊凯开始热衷于穿背心。
但苦于没有过多的场合允许他这样做于是在公司的时候显得十分肆无忌惮。
真是太显眼了，不过我才不羡慕。
像他一样冷着张面无表情酷酷的脸对着自拍镜头秀着强烈的年轻的男性荷尔蒙，这显然不符合我暖男的一贯作风
或许王俊凯可以在明年帮忙拍一下我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对着镜头腾空而起投篮顺带露出的闪亮笑容，以及结实的胳膊和小腿。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让人有一种求关注求指点的错觉，老师对我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王源你进步很大，腿稍微再出去一点就更好了。这样……”边说着走到我身边侧下身去指导。
他穿着黑色的紧身T恤和黑色的嘻哈裤，反带着的黑色的平沿帽。
像当下许多有点“潮”的年轻人一样，左耳廓一圈三颗黑钻延伸到耳垂的克罗心十字耳钉。
曾无数次被忽视的东西，因为留心而突然变得醒目甚至频繁。
在被拍了拍脑袋后我瞬间就回过神来，窘迫地开始假装四处看风景。
王俊凯在镜子里早等着我似的一和我对上眼神就笑得幸灾乐祸。
我甩了甩头发头朝他龇牙溜嘴。
是谁的错啊混蛋。
休息的空隙我逮住机会和Z老师聊起耳钉。
“打在耳骨上是有点痛，不过还好。”
是穿过耳朵上的……骨头吗？
我脑补了一个钻头在骨头上咔吱咔吱的凿洞声，瞬间落了满地的鸡皮疙瘩捡也捡不完。
“挺酷的。”
王俊凯在我身边坐下来，舔了舔喝完水湿润的嘴唇对那一排耳洞作出评价。
“不过也太多了吧。”
他挠了挠耳朵。
4.
即使一个也不行。
王俊凯什么奇葩想法啊。
5.
这次他是直接停下来了。
“无痛穿耳”四个红色的大字刺激地我感到一秒的眩晕。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我嘴里像念经一样叽里咕噜着尽量把视线转移到手机上来。
唔，看看空间好了。
“打耳洞时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下辈子还会和你在一起。”
……
这种东西@我干嘛？！
还是津津有味地专注地看着玻璃橱窗的王俊凯，丝毫不理会可能有经过的女粉丝对他的举动感到匪夷所思，还有旁边站着的我一副囧囧有神的脸。
喂喂，你是当红偶像好吧，少年团体啊，榜样的力量啊，积极向上啊。
打耳洞这种事情不合常理啊，肯定会被公司骂的。
好歹也是多年好朋友兼并肩作战的队友身份，这点说话的立场应该还是有的。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会同意吗？
不过如果他执意拉我陪他打呢？
如果他求我呢？
如果他眨眨眼睛撒撒娇呢？
我会一个心软然后做出悔恨终身的事吗？
“王源你还不走啊？”
“我不会同意的！”
“同意什么啊，快点走啦。”
6.
“刚打好耳洞的话如果不想要了只要不戴着东西几天就会堵死的对吧？”
前桌又换了一对新耳钉，在我发表了“五角星和六角星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后，被她一声“完全不一样好吗！！！”吼地不明所以。
“嗯，而且因为体质不同有些人打了耳洞后会一直发炎，伤口很久都无法真正愈合，还好我没那么麻烦。”
然后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一整天坐立难安。
虽然以前并没有发现他的伤口愈合速度慢于常人或者是什么疤痕体质，但是每天出汗难免会有细菌感染，而且最近锻炼身体超级勤快的某高中生已经小碰小伤不断，你说打篮球带着这么个玩意儿该多麻烦。
我简直恨不得马上分分钟冲到王俊凯面前，甩他一脸“你的思想很危险啊骚年！快醒醒吧！”
后来我当着王俊凯面和Z老师拐弯抹角地提起前桌说的打耳洞的危害，他好像有点不耐烦。
“很危险，对吧？”
我甚至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大声重申了一下重点。
“哦。”
大概他被我搞来搞去的小动作弄烦了，终于给我了一点反应。
“就……哦？”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我愈发觉得问题的严重性，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了解得那么清楚干嘛？”
王俊凯竟然直接摆出了“不想理你“的表情，好像还有一丝恼火？
“就，随便了解了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怂了，可能还是比较顾及青春期的少男心。他的渴望太过明显，乃至即使我有理有据仍无法说服他。但是这种事情毕竟当事人还没有真正开口，我就这样戳穿他显得太不兄弟了。
我决定找个机会和王俊凯单独谈谈我的看法。
虽然综合各种方面来说，在这件事情上我肯定站在正义的制高点，但我还是不想让他太过于难过，毕竟我也是隐约懂得那种想要叛逆装酷却未遂的痛苦。
7
没想到的是王俊凯果断先发制人了。
他甚至比我准备的还煞有其事，特意提前发了短信跟我表明回家路上会就某些事情跟我进行一次严肃的谈话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这让仅仅想在某次同行路上“不经意“地提起打耳洞然后顺便表明一下立场的我来说，显然来的更为郑重。
吓得我都要坐到地上了。
他对这件事情的执着和上心程度让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该不管不顾地陪他走进那家店来一次说打就打的耳洞。
而且接下来我竟然开始分析那家店卫生情况是否达到标准，说好的无痛穿耳真的无痛吗？该怎么和主页君、小马哥甚至广大粉丝解释这两个洞的由来呢？除了用来戴耳钉和耳环之外耳洞肯定还有别的用途吧？
王俊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他这次连个萌都没卖，我已经站在他那边开始想方设法为他开脱。
8.
我没有打算开口，想等到他陈述完他的理由后直接两眼一闭把他推进店里给他最实际的支持。
即使心里十分不愿意看到他打耳洞时的场景以及他带着感激含着泪光的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可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他接下来黏在我身上撒娇我怕自己会直接冲进去砰砰来上两枪跟他一块儿做一个酷炫的叛逆少年然后被所有人骂个狗血淋头。
咬着嘴唇一副忧心忡忡模样的王俊凯在我们并排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我已经做好了在那家店门口停下来的准备，但是他直接走过去了，连眼珠的角度也不曾偏离一点点。
正斟酌是否该告诉他已经过头了，他却突然绕道我面前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最近和你前桌走得挺近？”
我想过了无数句开头，可能是傲娇的，可能是小心翼翼的，也可能是“是兄弟就别废话”这样压迫的。
前桌？我前桌怎么了？
“啊？还好吧。”
我不是很清楚他这样问的意思，是不是想询问一些打耳洞相关信息，这我倒真可以帮忙问问——反正我已经问得够多了。
“其实也不是我想管着你啊，你知道我是队长有这个责任关心队友。谈恋爱这种事情呢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为时过早……特别我们身份还是……所以我希望你能在现在这个阶段专注于学习和……”
“其实，也不是很好啦。”
我有时候真的不是很能搞懂王俊凯，比如现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推断出我和前桌有进一步发展的趋势，这种脑洞有时让我有点困扰，我挺不喜欢被人冤枉的。
不过转念一想，比起打耳洞来说他似乎还是更关心队友的，这样的认知让我很感动。
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个好队长，有责任，有担当，长得帅而且唱跳俱佳。
当然，除去偶尔有时候会有一些比较奇葩的想法。
不过谁没有想偏的时候呢？特别是处在这样一个情感充沛、横冲直撞的年纪。
“我看你最近提起她次数比较多希望你能稍微注意下，呃，以队长的身份。”
“好的队长没问题队长。”
9.
主页君让我把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周一放学后交给王俊凯，他上个周末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没有来训练。
我有点郁闷，原本王俊凯跟我说了今天放学要和朋友去打篮球就不和我走了，想不到到头来还是要跑一趟。
拿着一个袋子的我跟那些捧着礼物翘首以待王俊凯的女生们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最多就是他会收下我的东西。
嘿嘿好吧，有很大不同啦。
但是他不收也得收对吧。
我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王俊凯出现在校门口，没有篮球也没跟朋友。
奇怪了，难道他是被放了鸽子吗？真让人尴尬，我顿时有点不想现身了。
看来只能制造一场偶遇让资料顺利送到他手上，而且得快点总不能是在他家门口。
当王俊凯大步走进那家店的时候我简直忍不住全身发抖，我甚至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决绝和坚定。
他进去了？！
他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叫上我？！
还是不是兄弟了？！
还想不想下辈子和我……
QQ空间真害人啊。
10.
我和王俊凯正在进行一场冷战。
那天的最后是让别人把资料转交给他。
在王俊凯欺骗了我和他独自一人去打了耳洞并且没有告诉我的双重打击下，我单方面生气了。
即使在公司里看到他的耳垂上并没有出现两个不合时宜的耳洞后，还是没有准备原谅他。
他进去了，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功，但是他确实是动了那样的念头。
这真让人感到伤心，不久前的那段时间我曾为他以及为我们的友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并且承受了一堆毫无道理的训话。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让我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想摸我头发的手。
打耳洞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我不让我参与有什么资格摸我的头啊嘤嘤嘤。
11.
“一哥一哥，这次生日怎么过呀？”
从上个星期开始公司楼下陆陆续续开始堆满绿色的礼物箱子，主页君和小马哥每天不知疲倦地跑上跑下搬运。
“在家过呗。”
早就翻过日历得知那天是星期六，准备在家里和父母和三两好友和嘟嘟一起过好了。毕竟这种日子在以后可能会变得难得趁现在还没有过多的行程安排。
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上王俊凯，我对他的态度比起以前刻意冷淡了很多，但是两个月前他生日的时候邀请了我和嘟嘟，我总不能连他一个人也不请这样未免显得太小气了些。而且他不来我爸爸妈妈肯定要问起来的。
真是愁死了。
12.
星期五放学等我一起回呗╭(′▽`)╯(╯3╰)。——李德旺
王俊凯脸皮真够厚的，翻了翻近期的短信，我的回复不是“嗯”就是“哦”，他还是每天发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附赠一连串卖萌的颜文字。
但是今天不说的话明天就是生日了，我真的要变成让人看不起的斤斤计较的小肚鸡肠了。
而且好几天晚上没人跟我在睡前扯淡了真的觉得……有一点点不习惯。
“哦。”
刚按了发送键，想了想不能再这么冷漠下去。
“动作快一点别让我等！(￣ε(#￣)☆╰╮o(￣皿￣///)”
“好的！_(:з)∠)_”
13.
王俊凯找到我的时候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我一边在心里暗自吐槽注意表情管理啊队长一边用一个相对活泼的语调让他明天有空的话就来我家吧。
他好像对我很满意的样子，哦不，是对我重新跟他交谈起来的状态。
虽然隔了这么多天我是有很多话可讲的但是他一直傻笑的样子我还是有点难以忽视。
我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这种感觉比起我知道他想去打耳洞却没有告诉我一样让人郁闷。
“笑什么啊？”
“啊啊啊啊好烦就差一点了。”
他说着打开书包埋头翻起来。
当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被塞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呼吸急促甚至脑补出那种打开后是一枚戒指这种诡异的偶像剧情节。
不对，更可能是一对耳钉，王俊凯会狂狷邪魅地勾起嘴角借此机会让我同他来一场说打就打的耳洞，他会亲手为我戴上这份礼物，然后像一只得逞的猫咪一样漂亮地笑起来。
这么一想，我打开盒子的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开始颤抖起来。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本来想明天送你的，忍了这么久实在忍不住了嘿嘿。”
看到礼物的瞬间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怔住了。
一串光润亮泽的黑曜石手链静静地躺在暗红色丝绒绸布上，低调又大气。仔细观察的话每颗石头上都透着淡淡的绿色。
即使我不懂行却也知必定不会便宜。
“会不会太贵了？”
谨记着勤俭节约艰苦朴素八字方针的我，虽然心里很喜欢却下意识地不敢收。
“反正是不能退货的。”
眼见王俊凯就要开始要黑脸我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套上了手腕，大不了下次节衣缩食送回去好了嘛！
“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啊。”
我搂着他的脖子忍住想啵一个的欲望。
“呵呵我才不要。”
14.
“我看了超久，而且就一条啊怕被别人先买走了。你看……早就换成别的了。”
王俊凯兴冲冲地指着“无痛穿耳”——后面的展示柜上的粉色手链。
我感到一秒的眩晕。
“你不是想打耳洞？”
此刻我有种被全世界深深欺骗的错觉。
“没病吧你，打什么耳洞。”
15.
在我和刘志宏说了手链是王俊凯送的后，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某人的大腿直呼：“壕，友乎？！友乎？！”
罗庭信捧着小脸也是一脸羡慕：“真不嫁吗一哥？好好考虑考虑。”
肤浅！真是肤浅！
我这样愤愤地指责他们却被刘一麟一句“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噎地翻了半天白眼。
又是空间的错是不是？是不是！
16.
“就是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啊烦死了。”
王俊凯红着耳朵小声说话的样子简直可爱死了，哦不，suai死了。
“那你什么时候想打耳洞一定要找我陪你啊。”
“打耳洞以后再说吧。”
“什么奇葩想法啊。”
“你现在要打耳洞吗？”
“没有啊，你说打耳洞以后再说啊。”
“是啊，你现在要打耳洞吗？”
“我理解错了，我逗号的地方打错了。”
